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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TORY BY JVKZZX

The Winter Wake

一个1984年的冬天,那时候我25岁,百般无聊地坐在唱片店里放着一张又一张的黑胶,西雅图正在下着大雪,许多有钱的客人们早就在为圣诞节的到来预定了很多经典唱片,例如Bob Dylan 1984年在意大利演唱会录制的唱片。美国街上稀少的的人群意味着今年的冬天仿佛比往年的更要寒冷,一般在平安夜前一晚家长都会带着小孩出门聚餐,围在火炉旁。而我这位旅者却一直不断地在世界各地打工,看着全世界的家家户户都幸福地聚在一起,不免有些庸人自扰,究竟一直旅行,还是落叶归根。

我来不及多想,老板进来开门时候的门框铃发出的声音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还不回家?”老板用英文问我,“回家也是一个人罢”,我把黑胶装回包装里,小心翼翼的放好。“原来是这样,我这张多出来的戏剧票,给你罢,我妻子和她的女性好友去聚餐,我一个大男人也没啥好看的。”说完他便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票,仿佛是揉成一团想要扔掉的样子。“这不好吧”我抬头看了看店里昏暗的黄色灯光,仿佛与外面不是一个时空。“别客气,拿着就是,是今晚十点的票”,说完他便将票塞到了我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叮嘱我可以随时下班并且锁好门便离开了。

穿好大衣,锁好唱片店的门便匆匆走到大街上。天空中雨加着雪,寥寥无几的行人给这条马路增添了几分寒冷,街对面的中华料理店正在准备打烊回去庆祝节日,而我依旧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终点为何处。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与一位女孩的约会,也是冬天,样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一次见面颇显尴尬,她抱着一张The Beatles唱片朝我走来,而我却两手空空,这不由得让我脸红,心想:女孩给我带了礼物,而我却什么也没回礼。我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她走过来,把唱片递给我:“这是给你的。”我略显不好意思地接过:“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性格很健忘。”说完便一把挽住我的胳膊,我们便走向了记忆的深夜。

至于后来去了哪里我早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她像我年少时候的懵懂一般,被这漫漫寒夜磨损地消失殆尽,如今的我犹如一幅躯壳,漫无目的地旅行,最后又要归于不知名的地方。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却又不知道怎么的回到了唱片店,但是在那黄色的灯光下,看到了我和那位女孩的背影,正在悄悄地说着那些我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The God Blessing

“那你没有跟老师道歉?”“没有”“那怎么行,你的毕业证....”Julio抿了口酒,随后小声地质问我道,“我想,倒也不用罢,毕竟我后面再努努力。”我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正在下着淅淅沥沥地小雨,此时我与这位我的好朋友,正在学年旅行,正在东京。”那你上学期岂不是没有了几门课的成绩。”“倒也没有,只是被老师训斥了一顿罢。”我扔了扔了飞镖,扎到墙上的飞镖告诉我我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随后Julio口中还在不断地说着什么,我并没有仔细听,倒不是因为我不珍重这位朋友,而是东京的下雨天,我像着了魔般的迷恋它。因为什么,因为《迷失东京》?因为北野武?又或者因为是枝裕和?倒也不完全是,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本身,就与很多文学作品产生关联,让它显得那么神秘却向往人群来到。

“这次我请。”Julio起身结了账,我便也跟了过去,老板是一个不太面善的人,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意外地温柔,“谢谢。”他用他不流利带着日本人口音的英语说道。

走出店门,酒吧里污浊且沉闷的气息瞬间变成了带点清凉的下雨天,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尽力逃避酒吧那混乱不堪的氛围。“你向来都不喜欢酒吧,从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Julio点了根烟,我向他伸手要了一根,他拍了拍我的手,“你都咳成那样了还抽。”他将烟盒收回。我眺望在远处的新干线站,即使在下雨天人依旧很多,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像机器人一般运作着,坐车,上班,坐车,下班。即使在与陌生人交流最多的餐厅和酒吧里,也丝毫感受不到人的气息。“她咋样了。”Julio吐了一烟气突然发问道。“分了。”我拍了拍漏在自己身上的雨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般。Julio一时欲言又止,他先把烟掐灭了。“你说我们两个认识那么多年,聊天记录屈指可数,为啥还能保持那么好的友谊。”我抖了抖肩“谁知道呢,上帝保佑吧”,说完我两便没有再谈论下去了。

“走吧,该去机场了。”Julio跺了跺脚,仿佛地上有一个他巴不得踩死的虫子。“你知道吗,即使无神论者在遇到关乎自己的事前,也会说这句话。”Julio拍了拍我的肩,我等了一会儿,看着雨滴依旧砸落在新干线的线路图上,“是吧,人一直有个本性,当面临自己无法抉择的事情时,总是会寄希望于外界力量。”我提醒了Julio,该上车了。车缓缓地驶来,仿佛如同一架不知源于何处的猛兽,将我们带离这个雨天。

上帝保佑。

 

 

 The Heathens

餐厅放着Johnny Cash的歌,不知道为何显得违和。在这个稍显落魄的意大利餐厅,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用餐,却是我思考的地方。餐厅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洛杉矶的街道上。老板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维, “老样子?”老板掏出了小本子,记录着要点单的东西。我点了点头,并表示了感谢。老板把铅笔夹在耳朵上,撕下那一页菜单纸,贴在厨房的送餐口。

我看向了窗外那几颗棕榈树,那些是加利福尼亚的象征,不曾改变的传统,自从我刚来加州时,它们就已经屹立在那,见证了我几千次路过这条去往片场的街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像异教徒么?”老板说着,端上来了一篮餐前面包。“为什么?”我看了看老板。“明明这是一个商区加住宅区,不种在房子后面,却偏偏要在马路中间,就像那群中世纪倔强的异教徒不肯服从主教的命令。”老板看了看窗外那几棵树,我附和地笑了笑,没有搭理。

我吃完饭走出大门,小雨还在继续,并没有多留意那几颗棕榈树,而在道路前面,是穷人住着的区域,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围着一个废弃的汽油桶,那个汽油桶里燃烧着象征它们生命的火焰。那微不足道的火焰,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在冬天燃烧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的希望。我又回想起老板的话,异教徒,普罗米修斯不也是么。

在邪恶与机遇并存的洛杉矶,“异教徒”仿佛并不是那么受欢迎,比如当年的《银翼杀手》,因为不符合当时人的审美而导致票房失败,直到后来之人发现了他的伟大之处。想到这里不经苦笑了一下,无论电影还是其他行业,只有那些“异教徒”的“尸体”,才能让最后的那个人成为赢家。

我走着走着,脑海里响起来加州旅馆,看了看远处依旧扎堆的流浪汉聚集地,仿佛一切在他们眼中,毫无时间可言,他们的时光早已停滞在了流浪的那一刻,在这个创新,现实才是主流的世界里,或许我们才是他们眼中的“异教徒”。

 

后记

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天空阴沉却凉快,在这个阴暗的世界传出了一阵不属于这里的凉风。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是懦夫,我们惧怕透露自己的感情,惧怕别人的好意,惧怕那些所谓的“好处”。但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却又是勇者,我们会为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奋斗,为了自己心仪的事物而努力改变,为了这个墨守成规的环境而前行。如同这丝凉风一般,微微地吹进海边。

This is the Hymn of the Heathens.

 

2021.11.27

 

 

The Stranger

 

2019年年末,我在纽约的房子到期了,于是开始嘱咐搬家公司,打包行李,搬去新家;而我则提着行李,暂时住在了朋友Z的家中。

 过了几日,我穿好夹克,走向了正在刮风的纽约,去往了旧家,查看搬家公司打包行李的进度。看到时代广场地铁站和一家下午茶餐厅的中间,坐着一位流浪的乞丐,我不经心生笑意,并不是嘲笑这位乞丐,而是觉得在这么繁华的地方乞讨确实很有自己的风格,我扔了几枚钱币便继续我的行程了。

  我走到了公寓的楼下,这是一栋很平凡的公寓,平凡到你甚至从外墙看只会觉得它是一堵十分破烂的墙壁,但是内饰却十分的干净,不免让人怀疑走进了第二个世界;悬着的水晶灯在昏暗的公寓大堂闪闪发亮,古老的木墙前却站着穿着精致马甲的前台。我将钥匙牌亮了亮,他便伸出来手,示意我走进去。

  我走进了我的公寓房间,大大小小的纸皮箱排列整齐,屋里只剩下一位统计行李的工作人员,他跟我报告了些什么,我大体没听清,只是突然间觉得耳边很嘈杂,便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并且说了声谢谢。

  我走向其中一个看起来略显凌乱的纸皮箱,往里看去堆满了书籍,一些拍立得留下来的照片,和一个iPad。我已然不记得iPad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它又是何时放在这与这些拍立得的照片静静地躺在这里。

  我将拍立得照片和iPad拿了出来,坐在阳台边。我轻轻拂去拍立得照片上的灰尘,是以前和几位台湾朋友的合照,如今都已然各奔东西;手中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翻,都是在大学时期,自己与朋友出去玩的合照,有相互搞怪,有美好回忆,也有自己不愿回忆的丑照。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我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是与N的合照,于是乎,我瞬间回忆起脑中的过往,和那个iPad的来历。

  2011年的冬天,那时候我17岁,N至于多少岁我大体不记得了,只记得比我大一到两岁罢;我与N站在纽约的雪天里,相互搓着手,等待着那辆仿佛从不到达的大巴。N看着马路,眼神中仿佛带着点着急,我生怕她冷着罢,便对她说:“我们去街角的热狗店等吧。”她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往第五大道走吧”,我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

  她的挎包与她的牛仔夹克在雪的作用下隐隐作响,包里看起来装着很重的东西,我指了指,她耸了耸肩:“iPad。”,“我帮你背吧。”说着是询问,但已经接过了她的包。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的电话响起,她突然松开我的手,跑去街边,接起来了电话,我没有看清她的来电显示,只隐隐约约记得她在街边哭着说她不想去伦敦,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等她接完电话,我走上前去抱住她。她却把我推开罢,自己走向了街边的远处,并且挥了挥手,示意我别跟上来。已经记不清她去了哪里,我大体上只记得,那是我最后一次跟她见面,后来我们因为早已不记得的原因分手,我将她的包放回家,塞到了衣柜的最里面。

  这个iPad,如同那时候十七岁的青涩爱情,转瞬间化为乌有。不明不白的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是我内心夏夜经历过的船只,也是自我停尸间的冰凉地板。那难以抹去的阴影,与分崩离析的回忆,随着这个纸箱埋在了最深处罢。

  我甩了甩照片,将iPad和照片放了回去,冬日的阳光打上了玻璃,微微刺痛眼睛。我站起身来,拿去了那个挎包,留下了iPad。

  我们再次形同陌路。不是吗?

 

 

If we are being honest

圣诞节前夕,我一个人来到了圣莫尼卡,因为前几天的一些事情,让我心神不定,便草草地结束这个月的工作,自己开车来到了海边。海风透过车窗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渐渐,我的车里便也充满了淡淡的咸味。开到1024号公路,我便停了下来。

 

公路旁静静地躺着一座教堂,神父正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到来。“每个月的这一天你都会来。”神父开了门,对我说道。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默默地走进教堂。内部十分小,仅仅只有几张长椅,以及一个简陋却看起来十分干净的布道台。“这是从大教堂那边搬过来的。”神父边摆放着圣餐,边说道,“你要吃吗,这里有多点剩余的。” “不了,谢谢你。”我示意谢谢神父。“松林就在教堂后。”神父向教堂后门指了指,便走进教堂的后院,开始处理过冬的蔬菜。

 

我穿过种菜的后院,上面的道路铺满了落叶,已经很久没人清理过,远处深林仿佛在静悄悄地等着我年复一年的到来。我径直地走了过去,深林后面,是教堂的公墓,我停了下来。我仔细地寻找你,就如同当年在马尔巴赫的街上,我的目光在始终在寻找你。最终,我的目光停在了那座被落叶遮住的墓碑上,就像你当初在布满枫叶的街道上拉着我的手,呼唤着我为你拍照。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你给我的项链,我想了想,是时候该把它给你了,如果我们都坦诚相待的话。我在你旁边坐了下来,抚摸着你的碑文。是神父当初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为你刻上了字,而我当时什么样,我早已记不清罢,只记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昏厥,被身边的好友搀扶起来。项链不小心掉在了旁边,我刚想去捡。神父却帮我拿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我。“还是这串项链,想好了吗?”我点了点头。如今的我,从那段时间节点中跳脱了出来,也许你是对的,那时候的我,肤浅不已。

 

我接过项链,静静地坐在你旁边,把项链放在盒子里,慢慢地盖上。公路旁的风开始大了起来,深林里的落叶开始飘向远方,而乌云,也在缓缓地飘过来。“要下雨了。”我小声地喃喃到,我曾经跟你说,请你将我葬在地球的公轨旁,而你却笑着打我,喊我不要做那么不切实际的梦,我感激你的细腻用心。我站起身来,抛开了一层小土,将盒子埋了进去。风吹了过来,落叶很快将刚刚埋土的痕迹掩埋,神父拍了拍我,我轻声跟他道了声谢谢。

 

天空开始下雨,石阶上淋沥的细雨在滴答作响,飞鸟们正在往家赶,圣莫尼卡开始变得黯淡,仿佛不曾存在过阳光。我嘱咐神父照顾好自己后,便开车上路。眼见着雨滴敲打车窗,我漫无目的地开车,驶向未知的尽头。

 

也许在当初的这条公路,我本可以让这份情愫暗自流逝,如果我们坦诚相待的话。也许我就可以有能力扭转这一切,就此放手。而你却飞驰而去,坦坦荡荡;而我,只是沧海一粟。我们本该放手,如果我们坦诚相待的话。

 

直至黑夜露白

Jvkzz 11.12.2023

“这家叫明堂士多。”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盯着马路,余光却在打量着Olivia,夏天的落日打在她的粉红渐变裙上。

她走上店门前去,我才反应过来,为她推开了门,她朝我翻了翻白眼。店里弥漫着一股发霉木头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令人着迷的独特香味。眼睛不断地转溜着店里琳琅满目的黑胶唱片,被破旧的白色架子一层层堆在与我裤子齐高的墙壁上;从R&B到摇滚,应有尽有,但我却并不了解这些其中的所以然,只是在这群充满了古早味道的海洋里寻找着一张特定的唱片。

 

“你想喝什么”Olivia问了我两遍我才听到。

“要杯冰美式就好。”我仍然在找着那张唱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Olivia已经蹲在了我前面,抽出一张有着女歌手头像做专辑封面,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这张Kath Bloom吧”,她晃了晃手中的黑胶唱片。

我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把正在放着不知类型歌曲的唱片机停下来,把上一张CD取了出来,放了上去,在开始无声了几秒后,Kath Bloom悠悠的歌声充满了整个店里,落日的余晖洒在了打了蜡的木桌上。Olivia正在举着店里给的复古铁杯喝着她的红茶,而我正在站着,哼着歌曲的调子,走向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早猜到你要听这个。”她对我翻了翻白眼。

“我也就只认识这个黑胶。”我耸了耸肩,盯着我的咖啡。

“装成Jesse哈”她阴阳怪气道。

“没他那么帅。”我傻笑了一下,继续哼着歌。

我们在店里待了整个下午,Olivia在这个下午认为我觉得她笨到连声音的传播速度比眼睛看到的图像快都不知道,于是旧账加新账差点就要生气的晕了过去。

从店里出来天很快就黑了,下午仿佛快的跟不存在似得,太阳直接消失。

“你饿吗?”我问她

“还行。”没有路灯我没法看清她的表情

店里出来是一条人有点多但是却很安静的街道,两旁的店铺仍在看着门,亮着微微黄光。微热的风吹过我的脸,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主意。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了,不如今晚就一直通宵散步到第二天吧。”

我们站在一个店门前,店里的灯光才让我看清她的脸,一脸难以置信,仿佛在说:看,简直是个疯子,但与此不符的是她的回答。

“好”

幸运的是城市很大,足够我们走一晚上;不幸的是我们两个的话题太多,一直从电影聊到文学,只要是脑子里想得到的总是能聊上很久,以至于在半夜2点钟的时候狂奔到便利店买水喝;我们走到了一座物理研究院的大楼前,我正准备转过身和她聊聊信条电影的时候,她却坐在树下的长椅,深夜下的路灯照在她的脸上,正在注视着我。

“我送你的逃跑计划签名还在吗。”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在的。”她也站了起来。“为什么要在我生你气的时候问我出来。”她却贴近了,我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我顿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

“要是不问你的话,可能我下半辈子都在耿耿于怀。”

“一年多就换来这一晚,然后就再也不联系,是吗。”

我的嘴巴顿时泛起了一股蜂蜜唇膏的味道,路灯下的树叶微微作响,黑色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了白色的阳光。

 

 

 

The Nightmare before the Christmas

 

JVKZZ

 

“下雪了。”

“嗯。”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并没有人在跟我说话,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前面的集市人头涌动,牌子上写着德语的“欢迎光临”,周围雾气弥漫,路灯在雾中微微摇曳,灯光如流星一般溢了出来;远方教堂的钟声听起来还似乎有点遥远,穿着红袍的传教士们诡异般地涌入了队列。我只好站在他们队伍的后面,静静地等待这群红色海洋缓慢前行。雾气越来越浓,除了站在我前面的红袍传教士,甚至连离我只有五米远的售票厅也开始模糊不清。

 

队伍就这么一点点地挪动着,雾气中的大门逐渐显现了出来,奇诡的黑色树枝缠绕在大门铁杆的两侧,除了红绿色的丝带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圣诞的气息。传教士们在跟售票员们窃窃私语,并且时不时的回头望着我,我不禁感到一阵恐惧。轮到我的时候,我看向了售票员,他只是很利索地看了一眼二维码,便放我进去了。我裹紧风衣,往雾气里走去。集市里面虽然很多人,但是却安静地诡异,人们仿佛都在低声说话;我继续往里走,集市里的商铺在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玻璃,蜡烛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护身符。集市中间的一颗老树上,挂着用树枝做十字架,被风吹的作响。我正盯得出神,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肩膀。

 

“你是新来的王。”他的语气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猛然地将他的手甩开,发现他的手干枯的像这颗老树的树枝,胸前的树枝十字架静静躺在他的红袍上,嘴巴正在喃喃自语。“什么死者,这不是圣诞集市吗?”我一脸疑惑,并且望向了周围,但正是这一撇让我的恐惧油然而生:店铺已经变成了挂着干枯尸体的十字架,底下堆满了木柴,正在燃烧着架子上挂着红绿色丝带,一直在痛苦扭动的人体,已经被大雾模糊地看不清性别;而周围的红衣传教士围了过来,他们齐刷地抬起了头,他们的脸已经被挖空,留着被蛆虫吞噬的残脸,在脸部的最深处有着眼珠和牙齿腐烂后吊着丝丝血肉交叉而成的五芒星。随着这些传教士转向两边,整齐地分开,一位拿着宝剑的国王坐在了一个诡异的王座上,底下放满了薪柴。国王眼睛没有瞳孔,被眼白覆盖了眼睛,他盯着我看的时候,我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他,只是没有想起来罢,但我也没有机会想起来。

 

他的剑精准地刺向了我的心脏,底下的薪火燃烧了起来,死亡如潮水一般涌向我,涌向淹没在这红色梦魇的我,我看着集市的大门缓缓地关上,德语的标牌欢迎光临仍在大门上挂着。一股血腥味从嘴巴里喷涌出来。我想说话,但是我发现我没法开口,白色的瞳孔依然注视着我,传教士们恶心的五芒星脸庞齐刷刷地对准了我,开始吟唱奇异恩典,随后是诡异般的平静,伴着如同暴雨的掌声。

 

宝剑国王死在了圣诞前夜,倒在了生命之树下,腐烂的树叶落在了纯洁的雪地上。白色的恶魔在狂欢,黑色的天使在哭泣;而红色的传教士们,消失在这漫天雾气的夜里,树枝做的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流下了红色的泪滴,注视着圣诞节前夜的梦魇。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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